本报记者 夏温新 李迅典
上世纪80年代末，美国库恩基金会主席罗伯特·劳伦斯·库恩第一次来到中国。30多年里，他到过中国100多个城市，也探访过中国的偏远乡村。他不仅长期关注中国农村发展，还深入研究中国脱贫攻坚、推进“三农”工作等方面的基层实践。2018年，他因为致力于向世界讲述当代中国的故事获得了中国改革友谊奖章。近日，库恩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他密切关注2025年全国两会，尤其关心乡村全面振兴、国家安全、民营经济等话题。谈到乡村振兴，库恩说，促进城乡共同繁荣这一目标至关重要。他表示，中国改革开放是当下这个时代的一大亮点。
中国的乡村振兴，前所未有
环球时报：您最关注今年两会哪些议题？
库恩：我目前最关注三大领域的讨论和政策动向：第一是乡村全面振兴，这是实现共同富裕的一部分；第二是国家安全议题，在当下国际紧张局势和技术制裁的背景下，这也是很多人的广泛关切；第三是民营经济的定位、作用和社会认同度。具体而言，我很关心市场准入（比如减少各种行政和监管障碍）、市场公平（比如限制国有企业的地方保护主义）、融资公平（比如国有银行信贷资源的平等获取）、加强对民营经济的法律保护、来自领导和官方渠道支持民营经济的公开表态等。尤为重要的是，我很关心中国民营经济相关政策的连续性和稳定性，这对企业家而言最为关键。
环球时报：中国上个月发布了2025年中央一号文件，这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第13个指导“三农”工作的中央一号文件。您如何看待中国乡村振兴取得的成就？
库恩：谈论乡村振兴时，我倾向于使用“rural vitalization”这一说法，而不是其他人常用的“rural revitalization”的说法。在我看来，后者的含义中有这样一层意思：乡村地区原本很好，后来退化了，而现在需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但我认为，中国乡村振兴所设想的愿景应该是全新的、前所未有的。
中国在精准扶贫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功，用8年时间让大约1亿人摆脱贫困。消除极端贫困是必要的，但仅这样还不够，中国要尽可能地缩小贫富差距以及城乡差别。提高农民生活水平体现了中国的长远愿景。按照中国的规划，到2027年，乡村全面振兴取得实质性进展，农业农村现代化迈上新台阶；到2035年，乡村全面振兴取得决定性进展，农业现代化基本实现，农村基本具备现代生活条件。这是一个宏伟的愿景，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这一任务必须由地方和基层官员来落实，这一点对于乡村振兴来说尤其重要。
环球时报：在您看来，中国乡村振兴可以为其他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提供哪些宝贵经验？
库恩：中方在2021年9月提出全球发展倡议，这一倡议是对一系列全球发展问题的直接回应，包括减贫、粮食安全、发展融资、气候变化与绿色发展、互联互通、数字经济等领域。中国对全球发展的看法来源于自身的发展经验，普惠包容也是其中的重要目标。
如今，中国正在努力调整自身内部的一些发展不平衡，如所有者与劳动者之间、城乡之间以及沿海与内陆之间的发展不平衡。中国再次将自身在实践中积累的经验分享给其他发展中国家。
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在国内取得了成功，也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了走向现代化的路径选择，为人类贡献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与此同时，中国并不声称其他国家可以全盘照搬其发展模式，而是希望世界理解为什么中国的治理方式最适合中国国情，而每个国家都有其独特的历史和文化，不同民族的特性也各有不同，中国倡导每个国家都应自行决定自身的发展道路。
走进偏远乡村，三件事让我印象深刻
环球时报：您长期关注中国农村发展，深入中国偏远乡村研究基层实践，能否分享一些您印象深刻的经历？
库恩：我去过中国100多个城市，来自各行各业的中国人教会了我理解和欣赏中国。这些人包括农民、警察、司机、服务员、学生、工人、办公室职员、农民工、退休工人、官员、公司高管、学者等。作为一名有科学教育背景的学者，我很欣赏中国领导层从科学角度解决问题的方法，这种方法包括严谨的规划过程、具体实施措施的制定、持续的监测反馈和方向调整。
尽管我曾以为自己对中国已相当了解，但我仍惊讶地发现，中国的每个贫困家庭都有一份自己的档案，每个档案都有一份有针对性的脱贫计划，数百万的贫困家庭每月接受脱贫情况调查，相关结果既被记录在纸上，也留存电子版进行进一步的数据分析。
同样令人惊讶的是，一些年轻官员被派往贫困村庄负责脱贫工作，他们常常要离开家两年之久。我曾在海南中部一个偏远村庄观看了一场民主评议会，在那里，我亲眼见证村民们投票认定一名父亲患有癌症的年轻男子为贫困户，我也目睹过当地基层官员因未能达到预期目标而被问责。
脱贫攻坚涉及大量资金，政府在脱贫攻坚中防止腐败的决心也让我印象深刻。2017年，中国查处扶贫领域腐败和作风问题4.87万个。我认为，中国政府能够公布这些统计数据是值得称赞的，这代表中国绝不允许出现虚假数据或挪用资金破坏其脱贫攻坚目标的行为。
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标志着中国经济格局的转变
环球时报：您怎么看新质生产力在乡村振兴中的应用？
库恩：新质生产力是由自主创新驱动的，特别是在科学技术领域的创新。对于乡村振兴而言，新质生产力的重点应用在于农业技术、生物技术、种业技术和灌溉技术。
2022年，中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如新能源、高端装备和生物技术）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从2014年的7.6%上升到超过13%，并计划到2025年达到17%以上。这种发展标志着中国经济格局的转变，即用更具活力的增长动力取代过时的增长驱动因素，从而实现可持续的经济发展。
环球时报：作为中国改革友谊奖章的获得者，您对中国乡村振兴的未来发展有哪些期待？
库恩：我是获得2018年中国改革友谊奖章的10名外国人之一，并有幸在人民大会堂现场聆听了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我认为，这一奖项表明了中国对国际交流的重视，对于我来说尤其是我在农村地区参与脱贫攻坚工作的重视。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防止空喊改革口号。”我认为，当未来的历史学家书写我们这个时代的历史时，中国改革开放的非凡历程必定会成为一大亮点。中国从一个落后的经济体和封闭的社会变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与各国广泛开展合作，深度参与全球所有重要事务。而从我关心的乡村振兴问题来说，在未来，促进城乡共同繁荣，让农村地区民众的生活水平接近城市地区民众的生活水平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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